火车到站,正是黄昏。
要到村子里,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两人到新坪村的时候,天光已经彻底暗淡,暮色四合。
曾经那个闭塞落后的小村子,这些年也发展迅速,柏油路通到村口,水泥路通到家家户户。
曾经的土坯房几乎看不到了,就连木房子都少了很多,平方居多,也有不少自建别墅。
在村口超市取了之前寄回来的快递,又买了点泡面饼干,白梨领着虞川往老宅走。
“自从阿婆失踪后,我只回来过一次,还是好几年前了,村里变化可真大。”
白梨一边带路,一边给虞川介绍,“那里之前是个荷花塘。夏天的时候绿叶红荷,很漂亮。”
在荷塘边,6岁的白梨和一个3岁的小女娃一起玩了一个夏天。
那小女娃,算是白梨认识的第一个鬼朋友。
“之前村里有家人,奶奶为了逼儿媳妇生老二,就把亲孙女丢进荷花塘里,3岁的小女孩,陷在荷塘淤泥里,活活憋死了。”
后来那家二胎生了儿子,孩子一出生就总是生病,去医院也查不出来,就来找了神姑婆,最后是神姑婆做法事,送走了那小女娃,但没多久,那老太也去世了。
“那边之前是个戏台,听阿婆说,她小时候,那个戏班在十里八村都有名,不过到我记事的时候,戏班已经没落很久了,唱戏的也从年轻人变成了中年人,台下看戏的人几乎是没有了。”
戏班解散后半年,白梨每次路过荒废的戏台,都会看到一个穿着全套曹操行头的人,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戏,白梨认识他,他说戏班的最后一任班主。
白梨坐在台下听他唱了一整晚,唱了很多出,那天天亮之后,白梨就再也没见过他。
白梨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也是后面接了三水斋,她才明白,那晚自己作为观众,看老班主唱完最后一出戏,他心愿已了,就不再停留了。
“那排房子后面,之前有一眼泉,旁边是几个洗衣池,每天下午村里的女人都是拿着盆去那一边扯家长里短,一边洗衣服洗菜。”
白梨指着远处,“后面是一大片玉米地,玉米杆长得比人还高,村里的孩子们都喜欢去里面捉迷藏,偷玉米去烤着吃。”
白梨也喜欢玉米地,因为她是在哪儿捡到墨爷的。
如今村子路平灯亮,但白梨和虞川介绍的,仍然是她记忆中村子的样子。
她想念的不是这个村子,而是曾经在村里和阿婆度过的日子,还有在村子里遇上的那些去世后依然徘徊人间的鬼魂。
白梨带着虞川,从村头,走到村尾,还要再往外走好一段。
村子里不会有人愿意和神姑婆做邻居的,大概也是觉得不吉利吧,阿婆也不想遭人白眼,所以主动住在离大家都远的地方。
“就是这了。”
白梨从包里翻出一把痕迹斑斑的铜钥匙,拧开门锁,吱呀一声推开大门
小木楼很矮,只有一层,原本就很简陋的屋子,空置了这么多年,很是破败,摇摇欲坠。
房顶的瓦片碎了很多,青白色的月光从破瓦的洞隙照进来。
一道道光柱里,尘埃飞扬。
“咳咳”
白梨咳嗽两声,抬手在虞川口鼻前扇了扇,“这么久没打扫,灰尘很大,来的时候我看到村口有家旅社,不了酒店,但肯定比这条件好,要不你过去住吧?”
“那你呢?”
虞川一边问,一边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手帕,给白梨捂住口鼻。
“我随便打扫一下,今晚对付着住一晚,明天再大扫除。”
虞川点头,问道,“睡哪间屋子?”
白梨指了指朝南的那间屋子。
虞川低头卷着袖子,“你现在下面打扫,我去把还能用的瓦先铺到这间屋子上,弄好了我再来帮你。”
“不用了,村子里睡得早,旅社说不定一会就关门了,你先过去吧。”
“我没说要去住旅社。”
虞川开口,跟白梨拿了套在手腕上的头绳,把手帕固定在白梨脑后,“我不是跟你回来的吗,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白梨看着正帮自己整理手帕的虞川,脑子里一道声音闪过,好像也是说的这句话,不过是自己的声音。
虞川,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白梨轻蹙一下眉头,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虽然久未住人,但好在水电都还能用。
房子本来就不高,虞川借着旁边的树,轻松就爬上房顶铺瓦,白梨在房间里洒水掸尘。
房间里就一张床,一个木衣柜,一张三抽桌,没多余的东西,收拾起来很快。
床单被褥白梨提前寄过来了,都是干净的,铺上就可以了。
村里没什么夜生活,刚过九点,就很安静了,只有偶尔一两声犬吠。
白梨烧了水,自制了一个简易花洒,打扫完卫生的两人随意冲了个澡,就准备睡了。
瓦破了不少,很多都不能用了,虞川挑了好一会,连睡觉的这间屋子都有一个角是露天的。
本来到的就晚,也只够时间收拾出一间屋子了。
两人自然只能一起睡了。
这不是两人同睡一张床了,但可能是因为村里太安静了,白梨今晚莫名有点不自然,躺着身体有点僵硬,都不怎么翻身。
这边的气温要比西京那边低了几度,久不住人的房间本来就有点冷清,再加上屋顶还有一个角漏风,白梨觉得有点冷,脚总是暖不起来。
早知道要带一个热水袋回来的。
身边窸窸窣窣的,虞川掀开被子坐起来。
“怎么了,床太硬睡着不舒服,还是觉得冷?”
让虞川这样的人陪着自己在这么破的屋子里住,白梨有点不好意思。
“我这边暖一点,你来这边睡吧。”
虞川开口,示意和白梨换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