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身世
柳遗直横眉冷皱,带着浓浓的压迫感,死死盯着虞嫤。
虞嫤好似早有准备。
那双灿若桃李的眸子,给予了恰到好处的惊诧愕然嘲讽……
“五叔,您莫不是觉得,我长了翅膀?可以随意出入这高墙大院?”
她笑着指了指外面的墙围,倏地撕下怯弱的伪装,声音变得冷冽且尖锐。
“我是暂居柳家的客人,可不是柳家的囚犯,您这样逼问合适吗?”
柳遗直眉梢微挑,他知道自己刚才过于咄咄逼人,可她这态度是不是也太强硬了一些?
和她一贯的行事作风不符!
虞嫤不知柳遗直心中所想,她现在只想趁着这个机会,早早脱离柳家,免得每天被人盯着。
“五叔,我这恶客无需柳家驱赶,自己会离开!”
她说得义愤填膺,可柳遗直焉能瞧不出,她想要趁机离开柳家的的心思?
又怎么会如她的意?
他阴郁的侧脸,强行挤出一丝笑意,话里话外皆是对虞家的回护之心。
“阿嫤可是要世人,戳我柳家的脊梁骨?如今明京的情况尚不明朗,还望阿嫤稍安勿躁!”
虞嫤紧抿的薄唇,染上了一抹冷意。
她爆出曹子安身份之前,柳家从未明确表示搭救之意,现在却像是嗅到了肉香的狼犬,想要渔翁得利?
他们想要一棍子敲死曹子安,借此铲除帝王安插在军中的心腹?
这是担心她前脚出府,后脚便被锦衣卫得手?
见她沉默不语,柳遗直便明白,她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她若不想死得不明不白,只能留在柳家!
虞嫤强忍着烦躁回到小院,还不等她好好复盘当下形势,便被虞晚拉出去接受审问。
“所以,你那所谓的先夫还活着?”
“嗯!”
“娘亲和父兄,可知晓此事?”
“知道。”
虞晚一双杏仁眼,瞪得滚圆。
她既有被隐瞒的气愤,又有不被家人信任的委屈,‘哇’的一声,像小孩似的大哭起来。
虞嫤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整得手忙脚乱。
她一边安抚,一边向红裳求救,可惜后者最怕听人落泪,一溜烟便跑得不见踪影。
眼看求救无果,虞嫤硬着头皮解释。
“我们也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这事没必要提及,毕竟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可是,你们都知道。”
一句话堵得虞嫤哑口无言,最后只能破罐子破摔,将事情的原委从头到尾讲述了一遍。
听到她曾沦落风尘,虞晚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双手拍得几案吱吱作响,恨不得将曹子安抽筋扒皮。
“阿姐,我不知道……”
她若是知道,她的长姐曾有这样的过往,定然不会逼着她讲出来,在她伤口上撒盐。
见她目露愧色,虞嫤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胳膊:“都已经过去了!”
她虽然说得轻松,可虞晚却能感受到,一个弱女子身陷青楼的无助和痛苦。
对当年那掳人的贼子,更加痛恨。
“当年那贼人,也不知是何居心,居然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虞嫤纤眉微蹙,宛若蝉翼的睫毛,遮住了眸底儿的忧色。
按照青儒所查,当年出现在虞家的贼子,并不是普通的江湖拐子,而是冲着虞象升而去。
可是,打击政敌却拐走他的女儿?
虞晚见她沉默,以为自己刚才的口舌之快,引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忙忙将话茬岔开。
柳家对虞嫤的事情讳莫如深,锦衣卫也不是多嘴多舌之辈。
可那五十个府兵,却没能管住自己的嘴巴。
不消一两日,虞家长女曾经嫁给曹子安为妻的消息,便传遍了竟陵府的大街小巷。
酒楼茶馆皆是絮语之声,深宅大院皆有感慨之词。
就连作为巡抚的姜载育,都听了一耳朵,甚至还向旁边的少年郎,笑呵呵地说道。
“这小女郎虽然命运坎坷,遇到的男子,却皆有搅动风云之相。”
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他穿着黑金绣竹袍子,腰间佩着青玉缎带,眉若朗月,眸含碎星。
他微微一笑,好似秋水拂面;轻轻开口,便盛人间无数,如同春日的阳光,直插人的心底。
“我若是那女郎,倒也不愿意碰到这些搅动风云之辈。”
少年凝声失笑,一双载了辰星的眼眸熠熠生辉,温和的声音夹杂了些许促狭。
“他们或许,会成为名臣阁相,会是世间英豪,却绝对不是一个好夫君。”
姜载育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这义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通透。
可对这世道看得太透彻,于他的仕途无益啊!
“你别跟我整这些歪理,恩科的事情,准备得如何了?”
姜行程耸了耸肩头,他自幼便过目不忘,不管学什么都快得惊人。
四书五经早已滚瓜烂熟,治经策论也颇有心得,一场恩科自然不会太难。
难的是,建炎帝会不会点他的将!
“倒是我的身份连累了你,否则以你的能力,两年前便扶摇直上。”
相比姜载育的颓然,姜行程却眸色平静。
他不仅没有任何伤秋悲春之色,反而颇为猖狂地指向屋内的横梁。
“再差又如何?他能阻止我第一次科考,还能阻止第二次?”
“义父,我这么年轻,这么水嫩。”
他撑着下颚,兴致勃勃地望着姜载育,纯真温和的眸色,带着些许少年郎的得意。
“他这位年迈的雄狮,有多少时间陪我耗?”
虞嫤尚且不知姜行程,将天下英才视若无物的狂傲。
否则,指不定会直接潜入姜家,让他明白少年郎,谦虚好问的高尚品德。
就在虞嫤嫁人的流言,刮得越来越猛烈时。
柳家紧扣的大门,被一个妇人连敲带打地推开。
蓬头垢面的女子,宛若疯子一般,逮着人便是一通胡言乱语的询问。
“我儿子在哪里?你们把我儿子还给我!”
“柳遗青,你这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将我的儿子还给我!”
“阿荫……我的儿子呢?我儿子阿荫是不是被你害死了?我是他亲娘,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虞嫤听到有人要见柳承荫,便知道事情要坏。
急匆匆赶过去时,只见陆翀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正在和柳遗直针尖对麦芒。
柳承荫则像是被人抽走了灵魂一般,眸色呆滞地抱着怀中气绝的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