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悬梁
虞嫤明白红裳的担忧,也深知锦衣卫的能耐。
她身上的血腥味太浓,刀尖上舔血的锦衣卫,怕是远远便能嗅到。
“经期,血腥也正常!”虞嫤薄唇紧咬,朝着红裳招了招手,“去寻月经带,点燃熏香!”
“诺”
虞嫤随意裹好月经带,也顾不得继续涂抹伤药,第一时间跑到几案前,收拾那些会暴露她身份的书帖。
“去准备火盆!”
红裳作为君子门的遗孤,知晓她与陆翀的关系,也知道陆翀认识她的字迹,麻溜地去寻火盆。
虞嫤平素鲜少留下字迹,烧起来倒也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
瞅着火焰渐散,她本想让红裳将火盆收起来,免得引起狐疑,却斜眼看到了小几上的画轴。
“将那些空白的画轴也烧了!”
“啊……这……”
红裳目光稍顿,目露不解。
这些空白的画轴,按理说应该没问题才是,自家姑娘怎么会想着一并烧毁?
“当初送给陆翀的画轴,便是出自纸屏斋,烧掉它也是以防万一,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诺!”
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红裳烧起来不带一点心疼,不一会儿便成了灰烬。
瞧着房间内,没有了暴露身份的东西。
红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刚准备将火盆端下去,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脚步猛地停住。
“姑娘,十五姑娘那里,好像有您的书帖!”
经她这么提醒,端坐在拔步床上的虞嫤,像是被雷劈了一般。
她本想让红裳前往柳懿荷那里,却看到锦衣卫像狼崽子似的闯进来,朝着女婢们吆五喝六。
“都站好,锦衣卫查案!”
柳家的院落,此时正上演着类似的事情,骂骂咧咧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绝于耳。
相比较而言,陆翀这里倒是难得的和谐。
他迈进柳遗直的书房后,仔仔细细地环视了一圈,瞧着那书香味极浓的陈设,眸中闪过诧异。
“我还以为,五爷弃文从武后,这书房荡然无存了,没有想到保存的如此完整。”
柳遗直当初,年纪轻轻便中了举人。
按理说,他背靠柳家这棵参天大树,应该官运亨通,出阁拜相。
谁能想到,竟然舍了功名赶赴北疆。
“我只是看不起读书人,不是看不起书籍!”
柳遗直百无聊赖地斜躺在软榻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书房,眸中带着些许自嘲。
“再者说,都是些稀罕玩意儿,若是毁了也怪心疼的。”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陆翀一眼,声音逐渐变得平淡,好似刚才那轻声嘲讽的人不是他一般。
“一会儿搜查地时候仔细一些,摔坏了可是要赔偿的。”
陆翀看了柳遗直一眼,随即‘哦’了一声。
确实都是难得的珍品,每一件都足够普通人一辈子的花销。
他一边让人仔细寻找,一边则抽出了画轴端详,从那材质来看确实出自纸屏斋。
只是相比较画轴的材质,那内容更让人愕然不已。
姿态迥异的男女红浪翻滚,形形色色的动作眼花缭乱,虽然笔触潦草且压抑,可还是能瞧出画中人的模样。
男子的模样各不相同,可女子却带着扑面而来的熟悉。
见陆翀拿着画轴,迟迟不肯放下。
柳遗直撑起懒散的双腿,眉目清俊地靠近瞅了一眼,倏地笑着询问。
“陆指挥使,你若是喜欢这幅《辟火秘戏图》,我便成人之美赠予你。”
见陆翀拧着眉头不说话,柳遗直献宝似的将别的画轴打开。
绘画的内容大同小异,女子虽然五官时有不同,穿戴偶有变化,神色稍显诡异……
可任谁都能瞧得出,着女子不管怎么画,都和叶桑枝有五分相似。
不同的男人,相似的女人;不同的动作,麻木的表情!
“咱们的太子爷还挺喜欢这些画轴的,我逢年过节总会送给他一些,让他也尝一尝鲜。”
“……柳遗直,你是在找死吗?”
柳遗直像是没有瞧出陆翀眸中的怒火,反而在他眼前挥了一挥画轴,笑得月朗风清。
“据说陆指挥使自打崖山之战后,便开始不近女色,这画轴指不定能帮衬一二。”
陆翀听到崖山之战,像是被人戳了肺管子似的,怒火不断飙升,声音也更为冷凝。
“柳遗直,叶桑枝可是镇北王的独女,你竟然如此折辱她?你这是觉得镇北王的刀钝了吗?”
“哦……这便是折辱吗?”柳遗直弯曲的睫毛上下煽动,声音悠长且低沉,“她是镇北王的独女,便不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吗?”
“你……”
陆翀敏锐地感觉到,柳遗直的神色不太对劲。
他本想将画轴合上,却见后者忽然抢了过去,狠狠摔在地上踩了两脚。
“陆指挥使既然不喜欢,那么我便将这批新鲜出炉的玩意儿,送给太子当大婚之礼吧!”
“柳遗直,你是不是疯了?”
陆翀以为自己足够疯癫,可相比较柳遗直目无皇权的模样,简直称得上乖巧!
“原来,你现在才发现啊!”
柳遗直似笑非笑地瞥着陆翀,那灼灼的目光疯狂且偏执,让人不寒而栗。
“柳遗直,太子就算有千错万错也是旻朝国本,你莫要将事情做得太绝。”
陆翀不喜欢越千琅与世无争的性子,不喜欢他的妇人之仁,不喜欢他因为儿女情长罔顾大局……
却也不愿意看到,柳遗直这般糟践他。
瞧着他宛若寒刀的目光,柳遗直‘扑哧’一声笑出来,双手抱胸,眉目清冷。
“国本?你倒是尽可睁大眼睛看着,看他是否能坐上那个位置!”
闻言,陆翀的脸色愈发难看,陛下想要废太子的心思,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
若不是越千琅占了嫡子的名分,朝中的大臣坚持旧礼不肯配合废太子,这东宫早就换主人了。
越千琅本对于太子的身份,一直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
然而,历朝历代,有哪任废太子能落得好下场?
柳遗直瞧他目露忧色,唇齿间带着浓浓的嘲讽,他自然知晓陆翀和越千琅的关系。
他虽然看不上越千琅的性情,却也顾念着儿时的情分,不愿意看到旁人奚落他。
他抬眸瞧了瞧外面的日头,轻松肆意地瘫了瘫手,一边挪步一边开口。
“再者说,你情我愿的事情,我又不曾逼迫叶桑枝!”
离开揽月居后,陆翀在柳遗直的陪同下,顺道搜了几个跨院,仍旧一无所获。
不说其他锦衣卫的心思,就连陆翀都觉得荒唐。
偌大的柳宅,居然连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查不到?到底是柳家早有布局,还是他漏掉了什么?
好在,他素来意志坚定。
并未被眼前的失败打倒,反而越挫越勇,目标明确地朝虞嫤居住的跨院走去。
一行人时,锦衣卫正在里里外外的搜查,而虞嫤则在一旁静默地站立,远远瞧去安静如仙。
陆翀的目光,状似无意地从她的手腕上划过,双眸露出和煦的笑意。
“虞大娘子,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