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嫤的手指，在小几上轻轻打着旋。

　　理智告诉她，这个计划可行，然而情感却在阻挠她，让她无法答应。

　　毕竟，柳承荫经不起一点意外。

　　柳遗直见她举棋不定，单手揉着鬓角，眸中透着些许无奈与疲惫。

　　“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思忖再三，虞嫤还是没有点头，而是选择将自己置于险地，当作诱饵。

　　“我会将陆翀引出府城，届时会安排人手配合你去救人！”

　　柳遗直闻言，眉梢轻蹙。

　　他发现，每逢碰到柳承荫的事情，虞嫤便变得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

　　到底是君子门调教出来的忠诚度，还是别的原因？

　　“你在象山玩过的招数，他会上当？”

　　虞嫤薄唇紧抿，她内心你并不确定陆翀是否会被引走，可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我会将他引走！”

　　见她心意已决，柳遗直倒也没有再劝，反而指了指门口，送客的意思分外明显。

　　虞嫤见状，眸底拂过幽光。

　　离开时，更是一步三回头，奈何柳遗直郎心似铁，没有一点挽留的意思。

　　迈出跨院，虞嫤的眉目逐渐紧拧。

　　脑中不断寻思着，如何才能将陆翀引出府城，减少锦衣卫的顶尖战力。

　　就在她心头越来越烦躁，脚步越来越快时，忽然有一道轻柔的声音飘了过来。

　　“虞姑娘，可有时间陪我说一会儿话？”

　　虞嫤视线轻移，目光逐渐撒落在叶桑枝身上，她依旧气质如兰，温婉和煦。

　　这是自打赐婚之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五夫人！”

　　虞嫤朝着叶桑枝欠身行礼，后者忙忙上前两步，笑着拉住她的胳膊，言辞恳切。

　　“虞姑娘无须这般见外。”

　　瞥见虞嫤没有离开的意思，叶桑枝挥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眸中的温和也变成了歉疚。

　　“犬子无状，害得姑娘受累了！”

　　“五夫人言重了！”虞嫤知道，她说的是柳十二被揍的事情，“圣旨的事情，我无力更改。”

　　叶桑枝与柳遗直，若是琴瑟和谐。

　　那么，建炎帝的赐婚圣旨，就是悬在她头顶的利剑，让她恨不得寻一个地缝躲进去。

　　好在，两个人貌合神离！

　　叶桑枝笑着摆了摆手。

　　她与柳遗直，虽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自然也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

　　这个柳五夫人的身份，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想到远在明京的越千琅，她的心骤然一紧，看向虞嫤的眸光也带了些许隐晦的灼热。

　　“虞姑娘，我知道平妻的身份，对于你来说有些委屈，若是柳遗直肯开口，我愿自请下堂！”

　　她走不通柳遗直那条路，倒是可以试着从虞嫤这边入手。

　　“五夫人多想了，我没有觉得委屈。”虞嫤眉眼温和，说话时柔柔弱弱，“我不过是红尘中打滚的烂泥，是我高攀了柳五爷！”

　　听着她这自轻自贱的话语，叶桑枝忙忙拉住她的手。

　　“阿嫤这般貌相才情，怎么能自暴自弃？”她拍了拍虞嫤的手，“你若是能抓得住柳遗直的心，他定然也能为你舍弃风流收敛傲骨。”

　　虞嫤，知晓事情的内幕。

　　所以，她也理解叶桑枝，迫切想要脱离苦海的心思。

　　只是，她和柳遗直都是‘见色起意’的无心人，哪有真情可言？

　　“五夫人可折煞我了……”

　　就在两个人，你来我往你推我让时。

　　一颗滚圆的雪球，划破天际隔空而来，狠狠砸在廊柱上，雪沫四溅的那一瞬，染白了二人的发梢。

　　虞嫤和叶桑枝，同时转头。

　　看到柳遗直那淡漠的眸光时，心中均是一跳，本能地想要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么闲吗？”

　　柳遗直唇角微勾，脸上的冷意也消融了不少，可那声音却冰冻三尺。

　　“这天气虽然玩不成冰嬉，雪战却可以。”

　　叶桑枝虽然故作镇定，可一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低垂的眼睑忍不住轻晃。

　　这哪是想要雪战？

　　明显是想要寻由头，狠狠报复自己刚才的妄言！想到这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

　　虞嫤不知道柳遗直偷听了多少，可这个时候明显不是多嘴的时候，暗搓搓地想要退场。

　　“我送你回去！”

　　“……好！”

　　心里面，纵使有千般不喜万般不愿。

　　可表面上，却表现得受宠若惊，否则她昨晚的装疯卖傻便成了无用功。

　　两个人一路无话。

　　一个阔步前行，一个亦步亦趋，直至快将人送到跨院时，柳遗直才淡淡地开口。

　　“她同你说了什么？”

　　“她问我，是否觉得‘平妻’的身份太过委屈！”

　　当时的距离颇远，虞嫤不确定柳遗直听去了多少，只是那谈话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也用不着撒谎。

　　“哦……你可觉得委屈？”

　　柳遗直斜眸相视，似笑非笑的眼眸，沾染了几分清冷的魅惑，让人忍不住沉沦其中。

　　“我没有资格委屈。”

　　这是虞嫤的肺腑之言，她不喜欢柳遗直，自然也没有立场去计较这所谓的身份。

　　她所求的，不过是大业得成，大仇得报罢了。

　　为了这点念想，她可以是江湖杀手，也可以是青楼名伶，甚至可以与人为妾。

　　她虽然说得隐晦，可柳遗直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自己不过是她宏图大业上的垫脚石。

　　而且，是一块成色上佳的垫脚石。

　　好在，他也需要君子门的存在为自己遮掩，否则真想将她弄死！

　　“我已经让人去安排营救事宜，三日之后动手，你确定能引走陆翀？”

　　“可以！”

　　瞧她言辞镇定，没有丝毫撒谎的迹象，柳遗直轻‘嗯’一声转头离开。

　　虞嫤回到跨院。

　　先是将自己关到内室倒腾了许久，随即将红裳叫到面前耳提面命。

　　“想办法，将这几幅画轴递给陆翀。”

　　她指了指案几，又轻声呢喃。

　　“我将人引出府城后，你让宋词配合柳遗直救人，最好直接将人带出府城！”

　　红裳抱起卷轴时，眸色闪过好奇，忍不住询问：“这是什么？”

　　“漾漾的画像！”

　　“……姑娘，您可知道您在干什么？”红裳双眸一眯，将卷轴狠狠撂在案几上，“她还不满五岁，您怎么忍心将她卷入这纷争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