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推手
好在,他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主,须臾便恢复了儒雅的模样,笑得清正端持。
“陆指挥使,我想和你谈一谈。”
陆翀虽不知柳遗青的用意,却也没有当面拒绝,迈着脚步跟了上去。
等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
虞嫤才瞥眸看向了越千琅的厢房,却见后者正在朝她挥手,眉目虽然疲惫却也柔和。
段氏若是在家,虞嫤断然不会应邀。
可是,她自打与柳遗直口头约定婚期之后,便忙得和陀螺一般,没有一刻停歇。
一早便出门去相看陪嫁的铺子。
厢房是虞嫤和虞晚一手布置,可被越千琅住得久了,终归沾染了他的喜好。
细细看去,变得略显陌生。
“殿下!”
她朝着越千琅欠身行礼,这是柳家的事情发生后,两个人第一次见面。
“你无须多礼。”越千琅虚扶了一把,眸中透着几分无奈,“你和虞夫人的救命之情,我会记在心头。”
“殿下要离开了吗?”
“嗯!”
“回京的路,可还平坦?”
她虽然不知明京的状况,可凭着柳遗直搅风弄雨的能耐,想来不会平静。
“柳侍郎亲自护送,应当稳妥。”
他的父皇就算不喜他登上那个位置,应该也不至于派人杀了他,他现在唯一要做得是躲过蜀王与安王的人手。
见她眉目紧拧,越千琅本想伸出手揉一揉她的眉心,可那手刚刚抬起却又被他藏在身后。
“脸上的伤口可还疼?”
虞嫤的手掌抚上了脸颊,伤口早已经结痂,敷得是疗伤圣药紫雪散,应该不会结痂。
“已经好了,殿下不必挂牵!”
“女孩子家家的,日后莫要逞强为别人挡刀。”
“嗯!”
“我的妹妹若是活着,她应该也是你这般模样。”
越千琅离开的时候,正月已经进入了尾声,离开时他分别给段氏和虞嫤留了两封书信。
虞嫤最初,对信中的内容还颇为好奇。
可当她看到,只留了名字没有内容的纸张时,终于明白了他此次回京的决心。
要么山呼万岁,要么白骨成堆!
他若是失败,那么这书信不过一张白纸;他若是成功,那么这两封书信便是他一言九鼎的允诺。
“娘亲,这……”
“收着吧!”
段氏虽是妇道人家,却也知晓这两张白纸的分量,唯一可惜的是,他未必能坐上那个位置。
毕竟,柳家这次的事情牵扯甚大!
竟陵府的北城门,寒风不断侵扰。
柳遗直裹着大氅,目送越千琅的马车消失在天际,这才斜着眼眸看向叶桑枝。
“将越千山拖下水?让越千琅成为受害者,受到众人的同情,这就是你的目的?”
“难道,他不是受害者吗?”
作为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却因为自己几经被废;得知她‘自杀’后,更是不远万里来到竟陵府。
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这般待她了!
她欠他一往无前的深情,也欠他儒雅端正的清名。
“你应该知道,你会死!”
不管是建炎帝还是自己的父亲,都不会允许她继续活着,她面对的只有死亡。
“嗯!”
“害怕吗?”
“害怕!”
叶桑枝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长衫,说话的声音就像是城墙上的积雪,尤为清冷。
“柳遗直,你其实是个好人。”
作为他的未婚妻,她本不该喜欢上别人,更不应该怀上别人的孩子。
她将他的颜面摔在地上反复踩踏,更害得北疆五百血性男儿惨死宣武门。
他有理由报复自己。
所以,当她决定进入明月楼时,便没有想过保住清白的身体,可他终究没让她过于难堪。
只是让她模仿那些女子的姿态,将她的画像绘在画轴内,最终寄给越千琅!
可是从越千琅的行径来看,他应该从未接到过画轴,否则一早便赶到竟陵府了。
“那些画轴,你并未寄给越千琅?”
“嗯!”
凭着越千琅那傻子,但凡看到这些画轴,定然会第一时间赶赴竟陵府,届时岂不是让越千山捡了便宜?
所以,那些画轴都在暗室里面落了灰!
“你对十二很好!”
“那么,你可否告诉我,他到底是越千山的儿子,还是越千琅的儿子?”
“重要吗?”叶桑枝倏地笑出声来,她一步步靠近城墙,“他们谁能登上那个位置,十二便是谁的儿子。”
“柳遗直,我死后不入祖坟,不进族谱。”
“嗯。”
“柳遗直,你应该喜欢上虞嫤了吧!”
“……有一点。”
“我怎么觉得,你之所以眼睁睁看着我死,就是为了给虞嫤腾路呢?”
“你想得太多了,她压根不在乎柳五夫人的身份。”
“哦……你真可怜!”
叶桑枝轻笑出声,身为女人的她,焉能瞧不出虞嫤对他无意?只可惜他却已经矮了一头。
这男女情爱,最先动心的那一个,终究是输得最惨的那一个。
得亏,她再也不用去思考这些烦心的事情了,不用在午夜梦回时,从噩梦中醒来。
“柳遗直,摔下去应该很丑吧!”
她慢吞吞地爬上城墙,寒风扫在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刺骨的冰凉,可是她却嗅到了一丝自由的味道。
就在她准备展开双臂,一脑袋扎下去时。
忽然被人从脖颈狠狠劈了一掌,昏迷过去时还听到柳遗直不耐烦的声音。
“话又多又怕死,你逞得什么强?”
虞嫤从柳遗直嘴里,听到叶桑枝身死的消息时,被吓了一大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叶桑枝,跳城墙了?”
“嗯,脑浆迸溅,尤为凄惨。”
“……那你,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虞嫤也是傻眼了,虽然他和叶桑枝不仅没有夫妻之事,还有着不小的仇怨。
可是,碰到这么大的事情,他也不至于来她这里找安慰吧!
柳遗直走到窗柩前,大咧咧地指着厢房的位置,声音不咸不淡。
“听说,陆翀还没有离开虞家?”
“……嗯!”
越千琅虽然离开了,可陆翀却没有一点离开的意思,就连段氏亲自前去赶客,都碰了一鼻子灰。
柳遗直斜倚在门框的那一瞬,正好看到陆翀走出来立在廊道处,四目相对时火花乱窜。
好半晌,他才移开双目瞥向虞嫤,声音既沙哑又残忍:
“阿瑾,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上一个给我戴绿帽的女人,已经摔坏脑浆走了,你要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