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真的死让宴家众人蒙上了一层阴影,偌大的府中挂满了白幡,低诉着生者的悲伤。
那些刺客的尸体落入宴徐行的手中,很快有了结果。
准确的说,那些人根本没有隐瞒的打算,结合乔晚凝的反应,不出众人的意料之外,幕后真凶正是乔丞相。
“他的目的应该是乔晚凝。”
花厅里,莫听一丝不苟地禀报道:“乔丞相在被圣上放出来之后没有自救,而是让人找机会去杀了乔晚凝。”
不得不说乔丞相这件事很着急,他根本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在乔晚凝得到准许出门的时候,直接派人动了手。
狡兔三窟,尽管他们一直派人监视着乔丞相,但他在上京经营多年,总会有疏漏之处。
“在乔丞相出狱之前,乔晚凝和他见了一面,那时候乔晚凝应该对他说了什么,刺激了他,所以才想杀了她。”
“我要知道,这个事情是什么?”纳兰擎突然开口,沙哑的声音问道:“阿真是为了保护乔晚凝而死,可乔晚凝又是为了什么?”
作为一个失去儿子的父亲,纳兰擎一夜白头,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傲然和倔强,整个人老了好几岁。
谢庭也陪在一旁,这个刚刚回到上京便遇到了这种事的中年男子,眼神变了又变,露出一抹叹息之色。
短短的两年时间,上京城似乎没有变化,但也似乎变了许多。
“范庸也说过,他在去乔府的时候,乔晚凝说了一些话,乔丞相当时便要杀了他。”宴徐行思索着道:“看样子,这件事比杀了他更严重。”
当时在场道人只有几个侍卫和那个老管事,想要知道还得撬开他们的嘴。
“去把他们都带来。”宴徐行面无表情道:“如果乔丞相也醒了,那就一并带来!”
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不介意直接撕破脸。
“此事是否要从长计议?”温慈犹豫道:“这几天乔丞相只醒了一次,大夫说凶多吉少,圣上还需要留着他的性命,若是我们现在对他下手……”
温慈是圣上派来看着宴徐行的,就怕他一个冲动来波狠的。
圣上虽然理解宴徐行的愤怒和悲伤,可从大局出发,他不想在这个时候出现计划之外的事。
“纳兰真身死是事实,动手的人是乔丞相也是事实,本使不过是按律捉拿凶手,有何不可?”宴徐行神色自若。
“修停!大局为重。”温慈低吼道:“将乔丞相放出来是你的主意,伪造信件引西夏人上钩也是你的主意,现在只等着边关的异动,便可事成,若是叫西夏人察觉,满盘皆输啊!”
圣上不惜自降身份送乔丞相出狱,为了就是做给西夏乃至全天下人看,叫他们误以为他们迫于无奈,只能先放了他。
乔丞相出来之后被困在乔府,圣上派人伪造书信,利用从拓跋烈等人口中打探到的暗信渠道,将信送到西夏人的手里。
而信上所写的,则是时机已至,她们已经牢牢掌控住了乔丞相,乔丞相为了保命,让手下的亲信听从西夏的调派,在西夏入侵的时候,打开城门。
一直以来,西夏和乔丞相都是互相利用,又互相防备的姿态,不然大仁早已在西夏的手里了。
正是因为这样,徐飞月才会想到替换掉不配合的乔丞相,利用他来搅乱上京。
其实这个决定有些冒险,一旦西夏人不上当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他们的计划则全部落空,还会迎来反击。
“李元昊生性多疑,徐飞月等人的计划顺利执行,他未必全然相信,但换个角度想,若是计划出了差错,变成乔丞相有求于他,他反而会相信。”宴徐行有条不紊地分析道:“边关驻守的人里有乔丞相的亲信,而乔丞相的命掌握在西夏人手中,一旦边关战事起来,上京这边还有徐飞月等人接应,这样的天时地利人和之局,你会不会心动?”
他想,所有人应该都会心动的,这样的千载难逢的时机,哪怕是明知有诈,他都想试一试。
徐飞月被抓的太突然了,上京的探子又被他们死死盯住,趁这个间隙,让他们的人冒充乔丞相和徐飞月的人去对接西夏,想来不会出差错。
而只要西夏人一动,他们定能知道他们的计划,主动出击总好过突然被袭,这样一来,还能揪出边境城池中的那些叛徒。
此乃一举多得的好事,他们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那封信已经传到了西夏人手里,西夏人若是上了上当,定早有行动,还需要耗费这么久?”宴徐行反问道。
“话不能这么说。”温慈道:“李元昊生性多疑,兴许他会派人来上京查探,等情况‘属实’再动手不迟。”
“李元昊已经行动了,他对丰州下手了,不是吗?”宴徐行又道。
“也许只是在试探。”温慈还是不肯罢休,“边境遥远,来往不便,上京得到的消息本就慢了几日,战场瞬息万变,未必会按照咱们的计划走,其中的道理你比我清楚。”
“我知道你想为纳兰真报仇,可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们。”温慈苦口婆心地劝道:“我想你保证,只要边境之事解决,乔丞相一定不会活着。”
圣上已经对乔丞相起了杀心,乔丞相的死不过是早晚之事,就像西夏人想利用他一样,圣上也想让乔丞相发挥最后的价值。
宴徐行蹙眉,正要说话,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主子,西夏人上当了!”黑衣人半跪在地上,“他们进攻丰州是个幌子,目的地是渭州!”
宴徐行猛地站起身来,通红的双眼折射出迫人的寒光,“当真?”
“当真!不过他们还是留了个心眼,攻击丰州的兵力也很多。”黑衣人回道。
“有多少人?”温慈插嘴问道。
“约十万人兵马!”黑衣人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只多不少。”
“坏了。”温慈面色不善,“按照之前的说法,在丰州附近的二十万兵马只有五万人去丰州,剩下的十五万兵马等着命令行事,但现在西夏人有十万兵马攻城,丰州未必支撑的住!”
“他是想双管齐下。”宴徐行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霍珩一直没有主动进攻,丰州的兵力加上五万兵马守不住吗?”
“难!”温慈沉声道:“我们原先以为李元昊会将所有的人马用于进攻,但不曾想他竟然这般大胆,留下十万人在丰州,也不怕进军渭州失利。”
他说着狠狠地挥了一下拳头,温慈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可也是武将出身,和那些将军们相处久了,也略微懂一点兵法之道。
通常战争总是有主有次的,寻一个地方集大量兵力攻破才是上上之道,可现在西夏兵分两路,同时发难,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只能说明他对自己有足够的信心,或者说他准备孤注一掷了。”宴徐行缓缓开口,“和我们一样,他们也知道这次战争的意义。”
事情发展有些意料之外,他低谷了西夏人的疯狂,也高估了大仁的士气,但若是丰州可以守住……
“主子!”又一个黑衣人出现,相比较之前的那个人,这个人的气息更加不稳。
“丰州急信!”黑衣人喘息着,飞快地递过一封信。
宴徐行接过一看,寥寥几行字却让他看的惊愕不已,“霍珩设计引西夏人入丰州城,水淹其六万大军,西夏人已经后退五十里,丰州暂时守住了。”
“什么?”温慈一把抢过信件,快速扫了一眼,“消息可真?”
“真的!”那个黑衣人道:“霍小将军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了急信入京。”
“圣上定得了消息,修停我们需要立刻进宫。”温慈抖着信,激动道:“如果丰州之围可解,那便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霍珩这一举动不可谓不大胆,牺牲了一个丰州城,却给他们赢得了时机。
西夏人这一波损失惨重,定无再战之力,等到那五万援军赶到,丰州便可无虞。
“好!”宴徐行答应一声,脚步一抬正要出发,却又停了下来。
他转身看向纳兰擎,低声唤道:“先生……”
“没事,你去吧。”纳兰擎憔悴的脸上强撑出一抹笑,“该死的人定会死,我不着急。”
只要能给纳兰真报仇,他等的了。
谢庭也道:“大事为重,这里一切有我们。”
从他们口中,他也猜到了几分。
宴徐行听罢,沉默着点了点头,冲了两人抱抱拳,“先生放心,边关之事了结之时,便是师兄大仇得报之日!”
说罢,他转过身,毫不留恋地往外面走去。
温慈急着回宫,先走了一步,宴徐行去了一趟书房,等路过存放着纳兰真尸体的灵堂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主子?”莫听也看见了宴筝跪在地上的身影,低声道:“姑娘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很伤心。”
宴筝和纳兰真的感情比起他和纳兰真要深的多,宴徐行目光深邃,半晌后大步离开。
风中只留下一句话,“将西夏人大败的消息透露给乔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