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朝昌帝的话,时傹垂下头,故作思忖之状,过了一会儿才起身开口答话。
“陛下,朝昌平稳了这么多年,都是您励精图治的功劳。
关北若说不妥也成,可是此次臣巡查关北,的确瞧出了些问题。”
听完这话,朝昌帝面色倒是好了几分,语气也温和了不少。
“说说看,如何不妥。”
关北的确有问题,特别是在这等特殊时候,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可若是时傹不说,便是妄图遮住他的眼睛,甚至有遮掩关北的嫌疑。
时傹道:“陛下,此次粮食的事儿,关北尚且不能免去嫌疑,可是关北因着军屯之策,守卫颇松,不知是否要加强守备。
不过臣对关北知之甚少,此事还得陛下您拿主意。”
朝昌帝走上前,抬手指了指时傹之前的位置,“坐下说。”
“是。”时傹再次落座。
朝昌帝再次看向他,“关北榷关一直以来都有关北平民来用皮毛换取粮食,这么多年历来如此。
这几年朝昌边陲的确少了很多百姓的身影,可是北岳边陲却多了,北岳收了皮毛给的粮食更多。
北岳再把那些皮毛高价卖给关北,这些事朕不是不知。
可是,这都是小事,不值当多费心思,寻常人家又用不起毛皮料子,花的也是有钱人的银子。
粮食这事,却不是什么小事,关北是有嫌疑,不可不查,可是照玄隍卫所查到的消息,那些人里没有关北人。
只这一点,关北就少了很多嫌疑,万岳南靖一直对燕南虎视眈眈,哪怕他们的哨兵守卫也死了人,却也不得不防是他们自己故意而为。”
时傹颔首,“陛下说的是,关北不可不查,万岳也不能不盯紧。”
朝昌帝正欲说些什么,穆公公从外间快步走了进来,脚步凌乱,声调不稳。
“陛下,玄隍卫传来消息,万岳南靖程兵五十万,在边地演练上了!”
朝昌帝沉着脸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又朝时傹道:“燕南无粮的事儿瞒不住,他们自然会知晓,可是他们也怕燕南四十万大军,此时决不敢冒进。
燕南军队暂且交由谢子青带领,朕得瞧瞧他的本事,你是个懂事的,自然知晓轻重。
可是燕南还是你才能震得住,这不,你一走,他们就等不急了。
你且隐匿行踪带人往雍州进关北看探查,然后再回燕南。
至于粮食的事儿,朕不会少了燕南军的。”
眼见达成了目的时傹自然心内愉悦。
朝昌帝所言不假,南靖万岳的确惧怕燕南的精锐之师又有一直看着燕南眼热。
所以他们敢打着演练的幌子程兵边地,却不敢冒然出兵。
朝昌帝也不似他口中那般对关北放心,若不然也不会派他去关北。
派他去关北,一来是想探探关北的虚实,二来也是为了给燕南兵权留一丝余地。
若是谢子青得力,他就会在半程被圣旨召回,若是谢子青不得力,那么他就得当做那颗出其不意的棋子,出现在燕南边地起到震慑之意。
偌大一个朝昌,朝昌帝不可能没有其他存粮,这个存粮是留着救朝昌的,就连他都只是听从前的老玄隍卫提过一嘴。
可是在陇西那么乱的情况下,朝昌帝都未松口放出粮食,可想而知那粮食多重要。
若不是今日那两国沉不住气,在未到绝境之前,朝昌帝也不会那么容易松口。
朝昌帝对朝昌现如今的处境,一清二楚。
时傹颔首:“臣急着回朝隍也是为了听从陛下的意见,陛下下旨,臣定然好生隐匿行踪探查关北。”
朝昌帝朗声笑道:“朕还是最喜欢你的性子,待朝昌稳下来,咱们君臣定要好好喝上一杯。”
时傹笑着站起身,长揖一礼。
“是,那臣便先下去准备了,不日便启程前往关北。”
朝昌帝点头,“去吧。”
待时傹一走出宫殿,朝昌帝脸色便沉了下来。
穆公公连忙上前送上温茶,“陛下,您宽宽心。”
朝昌帝捏着茶盏的手指都在泛白,眼底愈发阴沉,“玄隍卫探查到的消息竟然都是些无用的,原本以为是时傹自己做下的事儿,可是谁知他竟敢回来.....”
穆公公压着眼底的疑惑,低声问道:“陛下,那燕南是大都督管辖的地盘,他若是按下粮食,又所求为何?”
朝昌帝声音冷厉,“所求为何?若他按下粮食,那便是其心不忠,为了从朕这里得到更多的粮食,如此一来整个燕南便有了和整个朝昌作对的本事,可是他竟然回来了,这便让朕有些瞧不明白了。
能盗了几乎整个朝昌的粮食,偏偏不动粮仓,甚至没有留下一点儿有用的线索,能办这事儿的人,朕想不到别人。
只有时傹和郁池樾。
可是郁池樾竟然也回来了....”
穆公公躬着身子,连忙劝慰,“陛下,两位大人手里并无兵权,他们要了粮食也无用啊,您便宽心些,南靖万岳定然成不了气候。”
朝昌帝站起身看向窗外,“呵,兵权?在朝昌安稳之时,那兵符自然是有用的。
可若是朝昌四处皆是乱局呢?那兵符于他们而言便是一块废铁!
功高震主之辈,朝昌却没有一个新人能顶上去,当真是无用!”
听得这话,穆公公却不敢再接话了,朝昌帝惹不得,那两位更惹不得。
朝昌帝明白南靖万岳两国不是傻子,在明年秋收之前一定会拖延战事,以此来消耗燕南的粮食。
存粮的确可顶半年之久,可是半年之后呢?
偷粮之人又没有查到一丝头绪,那时傹的宠妾燕南首富倪家的当家之人身死,连带着关了一大片商号,散户根本收不上来银子。
没有银子没有粮食,陇西又是一个填不满的窟窿,源源不断的粮食填进去,短时间根本无法回收粮食,燕南边陲五十万大军虎视眈眈.....
朝昌还能稳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