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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最远的路

  “倪姨娘,泠雪居到了。”

  给倪姷一行人带路的侍女,是凌氏身边的一等婢女代玉,路上倪姷已然问了她的名字,如今她说完话便垂着首,双手交叠于胸口等待着,规矩仪态丝毫不见错漏。

  凝云从腰间解下荷包,从中掏出一把碎金子,拉过代玉的手把碎金子置于她的手中,“有劳代玉姐姐走一趟。”

  代玉抬眸诧异地看向凝云,只一瞬便不动声色地收下碎金子,朝倪姷福身一拜,“多谢倪主子。”

  称呼从‘倪姨娘’变成‘倪主子’,这份敬重全是看在碎金子的面上。

  笑意在唇边荡开,倪姷道:“客气了,凝云送送代玉。”

  “是。”凝云颔首。

  凝云拉着代玉打听了一路,问的都是些琐事,例如想吃什么该如何朝厨司说明,想加菜得多给多少银子,每日热水可有定数,每月月例何时发放.....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代玉收了赏金,也都一一作答。

  回到茗湘苑,代玉便拿着碎金子去主屋见了大凌氏。

  “夫人,那倪氏赏了奴婢一把碎金子,还打听了些发放月银等琐事,奴婢也没有隐瞒。”

  有五百万银票嫁妆的人竟打听那五两月例何时发放?

  大凌氏看着代玉手里那金光闪闪的碎金子,眼角止不住地抽了抽,“她既赏了你,你便收下,下去吧。”

  代玉起身谢过,随后出了屋子,这金子虽然是好东西,可她也不能全装在自己腰包,大头还是得给何嬷嬷留着的。

  这是孝敬。

  瞧着代玉出了屋子,何嬷嬷朝大凌氏低声道:“夫人,那商贾果真是不是完璧之身。”

  大凌氏蹙了蹙眉,“主君前日里派人来说今日要抬一妾室进门,且说明不管验身结果如何皆抬入门,当时我还想着难不成夫君真会抬一非完璧之身商贾入门不成?

  谁知......”

  何嬷嬷好心相劝道:“夫人切不可到主君面前问责此事啊!

  主君的性子.....”

  大凌氏抬了抬手,两条黛眉拧成了死结。

  “我莫不是疯了不成?还敢去问责?完不完壁的与我何干?世人皆说我把这时家后宅管理得井然有序,妾室下人的规矩也不见丝毫差错....

  这时家后宅是我管的吗?还不是主君.....谁又敢做什么不成?”

  何嬷嬷给大凌氏续上一盏茶,“夫人,那商贾身子并非完璧也便罢了,偏偏还是‘白虎精’,眼尾那颗痣殷红如血,皆是克夫之相。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足为惧。”

  “嬷嬷你多余说这些了,我嫁入时家也五年了,未嫁之前想着有三姑姑帮衬着这日子也好过,谁知入了这时府才知晓....三姑姑尚且自身难保….

  若说从前我还有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念想,如今也没了。”

  大凌氏压低了声音,语气里除了无奈还略带了些嗤笑,“我算是什么燕南大都督的夫人?我不过是他的‘属下’罢了。

  我替他办些琐事,他给我应有的脸面,不该妄想的东西便不要想,不该做的事便不要做,这才是在他手下的保命之法。

  女子出嫁便没了家,日后能护着我的只有主君,于娘家来说,女子出嫁之后便是可以随时放弃的棋子。

  你且瞧瞧三姑姑,被害......朝隍凌家可有派人来瞧过一眼?”

  何嬷嬷不知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随后连连点头应是,“夫人说的是。”

  泠雪居整个院子算不得小,一间正房,两间耳房,一间做了浴房与正房相连,另一间便就是作为小库房了。

  正房后头是三间下人房和一个小厨房,小厨房没有主母允准只能烧些茶水。

  院子的围墙砌得高高的,只留了个不大不小的院门,整个院子用的也是玄色琉璃瓦,黑沉沉的。

  好歹正房前头的小院,临时挪了些花草过来,瞧着竟是真用了些心思的。

  如此看来,这主母大凌氏的心思,也算是有点子意思了。

  “主子,院子里的下人来请安了。”凝云福身。

  “让她们进来。”倪姷百无聊赖地瞧着屋里无比合小妾身份的摆设,随后接话。

  话音一落,主屋进了两个婆子。

  “老奴等见过倪姨娘。”

  倪姷转身看向她们,“怎的只有你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儿?”

  一婆子躬身道:“老奴姓李,她姓卢,姨娘可叫老奴等为李婆子,卢婆子就成。

  原本按照规矩姨娘身边应有贴身侍女两名,粗使婆子两名。姨娘自己带了三个丫鬟,何嬷嬷便吩咐人把那两个侍女遣了回去。现如今只留下老奴两人为姨娘做些粗活。”

  李婆子身子略粗壮些,下巴处有颗黑痣,卢婆子身量高些,瞧着却更加和气。

  倪姷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凝云给了些碎金子就把人请了出去。

  两婆子拿着碎金子的手抖了抖,连忙出了屋子。

  楠云进屋给倪姷端来一盏茶,“主子,门口小厮把您的衣裳和要用的物件都送来了。”

  “给了赏金,都归置起来吧。”

  楠云颔首应是,随后退了出去。

  白降低声道:“主子,这宅子里的小妾通房足足有五个,除了今日见到的曾氏和小凌氏,还有一位柳氏是大都督知晓人事的第一个通房,另外一个通房是大都督嫡母老凌氏从前抬的张氏,如今被大都督遣了在大凌氏院里倒夜香,还有一妾室胡氏是个病秧子,终日不见出院子。”

  这丫头话里话外是骂时傹不干净呢!朝昌国众所周知的规矩是男子十五便得找来通房学那房中之事,蒋家虽是年过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蒋凡惊还不是一到十五便有了通房。

  想在这些官宦世家找一个年过十五还‘干净’的男子,还不如想着找一个有翅膀的男人。

  不过,她和时傹谁也别嫌弃谁。

  如此才是公平。

  整个时府就有三个凌氏,白降这声老凌氏倒是叫得好。

  倪姷想到这,心情都好了几分,笑骂,“我难道真是来争宠的不成?再说了时傹除了那通房柳氏,也就和那大凌氏同房过,也算是难得的洁身自好了。”

  白降挠了挠头,觉得主子说的也在理。

  当初主子在路边瞧见了前头那个夫婿谢子青长得好,虽是为了更好在外跑商,那洞房花烛主子一时兴趣竟想试试....

  试试也便罢了,那谢子青却上了心。她如今还记得主子面无表情要谢子青写休书时的理所当然,那谢子青红着眼眶争辩了很久才由休书改为了放妻书。

  主子想的是拿着休书显得‘可怜’些,谢子青却不愿意对着主子写那些刻薄之语。

  主子当时只给了谢子青两条路,要么写,要么主子丧夫。

  谢子青选了写,然后求主子留在她身后替她做事。

  主子哪是会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的人?谢子青错就错在低估了主子的狠心,却也聪明在知晓主子做下的决定无人敢置喙。

  是以选了一条离主子最近的路。也是一条离主子最远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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